遇與求

[go2007]

【王竹語作品◎尋找一首詩】

6. 遇與求


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曾耍蠢過；我也相信，我們每個人都曾短暫的發瘋；但我更相信：我們一生中可以同時耍蠢兼發瘋的，就是戀愛的時候。

但我很窮，只有夢；
我把我的夢鋪在你腳下；
輕輕踩啊，因為你踩的是我的夢。

好美的詩。

美麗的詩，不表示美麗的愛情。

詩的作者是愛爾蘭詩人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一八六五〜一九三九），
一九二三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他二十四歲那年，原本可以平靜創作的心不再平靜，過人的才華又多了一個噴勃的出口，他遇到她，為她寫了一百多首情詩。

她是誰？

她是葉慈在倫敦遇見的一位愛爾蘭劇場演員兼革命運動者茉德．岡恩（Maud Gonne）。他數度求婚，她一再拒絕；儘管被拒絕，葉慈的愛依然滔滔不絕。

二十四歲相遇，愛戀，直到他五十一歲，不死心又求婚一次，還是被拒絕。

結束了嗎？還沒。

葉慈五十二歲時，看到愛人的女兒，有其母必有其女，他彷彿又見到當初令他內心翻天覆地的女子；於是，他又求婚了。這女孩不但外貌像極了媽媽，連回答也跟媽媽一模一樣：拒絕。

毛姆說：「持續得最久的愛情，是從未獲得回報的愛情。」愛一個人可以愛多久？被拒絕多少次才會死心？愛一個人可以延伸多廣？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真的有情，但人的用情到了最深的時候，比天長比地久；天不會老，而人的深情到最深的時候，二十八年根本不算什麼。

最深的用情，《詩經．周南．漢廣》裡有最狂熱的追求：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首詩的大意是說：我夢寐以求的情人，希望真的那麼渺茫嗎？比漢水更渺遠，
比江上的霧更迷濛。一次又一次，我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我重燃希望；我幻想她嫁到我家，餵馬的糧食都已為新娘準備妥當。

一次又一次，我還是失望了。

用盡所有心思，花費全部時間，追一個人，圓一個夢。

成功？落空？

可望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及。

狂熱有幾種？

英國哲人培根說：「就算是神，在愛情中也難保聰明。」但是，誰又要聰明呢？有了真愛，誰還要當神呢？

偉大的愛情是成熟的開始；所以，在愛情的痛苦裡，讓我們歡呼吧！讓我們面對殘忍的愛情而歡愉；然而，嘗到愛情之苦，表示你還不懂真正的愛情。只有當你真正感到你必須對愛情負責時，你才會感受到愛情帶給你的成長和甜蜜。

美國知名作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曾說﹕「人的一生，會對特定的人印象深刻，發現了，就會跟隨一生。他們是你的糧食，勝似空氣。」重點是我們無法控制愛上誰。對葉慈來說，愛情使人勇敢，愛情使人迷失。愛情過程中不必什麼都知道，只要知道最甜蜜那一部分。

人們總愛說：「可遇而不可求。」不知有沒有人認真懷疑過：「如果不可求，可遇，又有何意義？」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讓你想做白痴事的人。一個人做，當然很蠢，但是跟心愛的人一起，那成了世上最美好的事。

你最後悔的事，通常是沒有去做的事，而不是做過的事。

【文章來源◎王竹語作品◎網路轉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