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太小，不再有他

[紫蝶兒]

我曾緊握他的手掌不放。他的手掌，以男生來講不大；我的手掌，以女生來說不小；我們的手掌剛好，我喜歡跟他比完大小後，笑著說：「一樣。」接著握住。

我倆感情線相連
愛戀沒有終結時？

聽朋友說，命中注定相屬的兩個人，一人伸出左手，一人伸出右手，就會看到命運的線有著完美的曲度，象徵兩人的圓滿。我沒有看到，他卻說他看到我們的感情線，是出乎意料的完美相連，不會高一點，也不會低一點，而且線條的痕跡濃淡，以及向上彎的弧度都很相似，一定沒有其他比我們更相配的手。

聽朋友說，結婚戒指要戴在無名指，是因為古埃及人相信無名指的血脈直通心房，可以到達掌管愛情的心臟。結婚時，會使用鑽石戒指，是因為鑽石堅硬，能強化愛情，讓愛情歷久彌新；要採圓形，是代表兩個人的愛戀沒有終結時。

我才解釋完，他就用手掌包住我的拳頭，說不管這些指頭通到哪裡，現在都被我們的石頭緊緊相連。我看我們的手，的確是比鑽石更堅硬的石頭，不過，形狀是不規則的圓形。

聽朋友說，我們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詩句一樣，意思是牽著對方的手，跟對方共度白首。他聽了竟牽起我的手，國語摻雜閩南語的說：「牽手，不就是這個意思。」到最後，還唱起閩南語歌「家後」。我哈哈大笑，他的閩南語，跟我這個客家人一樣，破到不行，還敢獻醜？他笑了笑，把歌唱完。

說我壓手指很吵
他的手也很幸福？

然後，我聽到國語歌「掌心」，我羞赧，也滿是不甘，為什麼這麼一首歌，就讓我有甜蜜的感覺？攤開掌心，已讓他看盡所有的秘密。

聽朋友說，XX咖啡館的咖啡很好喝，我不愛喝咖啡，他也不愛，但我嚮往在窗明几淨、四周溢滿咖啡香的地方，共度愜意時光，所以他被迫陪我。我不想點拿鐵，看到爪哇咖啡，我喜歡，因此我點它；他則不然，對服務生說：「熱奶茶，謝謝。」

我鼓起腮幫子，真是沒有浪漫細胞，到咖啡館還點奶茶。然而，十分鐘後，我錯了，咖啡好苦！他伸手對換飲料：「妳還是吃鳳爪就好了。」我想，他的冷笑話進步了。

聽朋友說，我的手很幸福，我覺得好笑；她馬上伸出她的手，然後解說，她因為喜歡壓手指，把指頭關節骨都給壓大了，變得不好看。我記得，我以前也愛壓手指，卻慢慢戒掉這個習慣，因他說很吵；但他卻趁我不注意時常常壓，是想把手變大嗎？我瞄了瞄我的手，說他的手也很幸福。

愛的手語說不完
我的手又怎麼啦？

聽朋友說，把右手或左手的手心朝下，然後在另一隻手的拳頭上方，左右來回晃幾圈，是手語「愛」的動作。

我反覆做了幾次，手心朝下那隻手的食指先指自己，再做這個動作，然後指他，感覺這樣很美好，因此又重複做了好多次。

他看了搖搖頭，一臉不耐，然而不經意間，我發現他也在練習指自己、做動作、指我。偷看的我竊笑，跟著指自己、做動作，再指他。

聽朋友說，他的手，牽了女孩的手，那個女孩不是我。

我很難過，不知該如何是好。朋友要我冷靜點、不要哭、振作些，我點頭。

為了嘉許我的堅強，朋友拉我去唱歌，有好多歌，我點了「手太小」，朋友嚇到了，但她們的表情，讓我覺得很溫暖。

我含淚把歌唱完，為他最後一次哭泣，然後拭去眼淚。

我不喜歡強求，我的付出，他看得到，但是紅線不再燃燒，我的石頭、我的布，不再有他；他沒什麼不好，只是我認為自己的手太小。

【文／茆彧  2006/12/09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