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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香楠木與藍鵲的故事

發表於 : 2007-12-26 , 22:23
紫蝶兒
有一天我在屋裡聽到不一樣的叫聲,彷彿很憤怒又很驚慌,似乎是在求救,趕緊跑出去看,

只見巢裡的藍鵲媽媽抱著蛋團團轉,一隻松鼠正與牠搶奪懷裡的蛋呢!……


這是一個成長的故事。這故事是從台灣藍鵲開始的。這篇文章則是我要送給女兒姚姚的。

我幼小時就認得台灣藍鵲,那時父親經營金山農場,生產金山草莓果醬,來幫工的當地農民稱牠是山尾娘子。每到草莓成熟季節,牠們四五成群飛到田裡啄食,父親和幫工拚命揮趕,牠們飛到另一畦田,依舊低頭猛吃。不懂世事的我對父親說:「那些大鳥好漂亮哦!」父親愁著臉說:「在吃我們的飯哪!」我不懂那句話的意思,母親解釋說:「每天被牠們吃掉好多草莓,不能賣錢啊!」後來再看到牠們來吃草莓,我也跟著大人跑來跑去揮趕,但是不等吃飽,牠們是不會飛走的!

我上小學後搬到台北市區,此後幾十年沒再見過台灣藍鵲。沒想到,這兩年牠們又來與我結緣,在我家大樹結巢生子,演出讓我們既驚喜也憂心的生死劇。更沒想到,2007年春天台灣國際觀鳥協會發起台灣國鳥網路票選,5月1日勞動節確定台灣藍鵲以49萬票擊敗帝雉的27.8萬票,獲選為台灣國鳥。哦,原來牠們是那麼尊貴的鳥王!父親地下有知,當會備感欣慰吧;他曾多年供養藍鵲家族,為國鳥奉獻了不知多少草莓大餐呢。

台灣藍鵲體長約69公分,尾羽即占40公分。全身羽毛琉璃藍(包括腹部),嘴喙和雙腳鮮紅,頭、頸及胸部黑色,眼睛淺黃色,6對尾羽末端白色,體態昂然,色澤華麗。平時分布在中、低海拔及丘陵林地,最高到海拔1800公尺,冬季則會到海拔50公尺左右的低地平原過冬。牠們以水果、昆蟲、蜥蜴、蛇、鳥蛋、小鳥和其他小型動物為主食,特別喜歡木瓜、香蕉、草莓一類軟甜的水果。鳴聲是連續性的「嘎、嘎、嘎」。繁殖期在4到8月之間,築巢於高大樹木頂端,每巢約3到8顆蛋。生性團結,常以長尾陣式結伴翱翔天空,並在繁殖期相互照顧,合作孵育下一代。


佛說:「人身難得。」平日忙忙碌碌,渾噩度日,沒有多想這句話的真義。直到見證過藍鵲在我家的生長,才深深體會生而為人是多麼的幸運難得!

我家住在陽明山,院子裡有一棵高大茂密的香楠木。去年五月,藍鵲首次飛來樹上築巢,生殖,從那整個的過程,我才知道看似氣宇軒昂的牠們也有驚慌脆弱的一面,理解了牠們生存的艱辛。

藍鵲生性兇猛,自衛性很強,牠們來我家築巢後,原本常在庭院出沒的麻雀、綠繡眼等小鳥全不知閃到哪兒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香楠樹下不斷出現的蜥蜴、青蛙、小蛇的殘骸碎骨,看了很覺不忍,但也無可奈何。畢竟,沒有吃食,何以生存。

去年藍鵲媽媽開始孵蛋後,牠們一大家族忙進忙出,輪流照顧。有一天我在屋裡聽到不一樣的叫聲,彷彿很憤怒又很驚慌,似乎是在求救,趕緊跑出去看,只見巢裡的藍鵲媽媽抱著蛋團團轉,一隻松鼠正與牠搶奪懷裡的蛋呢!那隻松鼠不知打哪兒來的,我們在這屋子住了近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松鼠到訪。為了這頓大餐,想必牠在附近守候很久了,等到媽媽落單趕緊跑來下手。我們立刻拿棍子出去揮趕,但松鼠已搶到蛋正要逃命;可能驚慌過度,到手的蛋噗一聲失手掉下來了!這種以前只在卡通影片裡看過的畫面,竟活生生在眼前搬演,我們的心情和樹上的藍鵲媽媽一樣,很錯愕,也很傷心。

經過那次松鼠事件,藍鵲家族更小心翼翼照顧著剩餘的蛋。但松鼠也像卡通片中的壞蛋,沒吃到總是不死心。我們再次聽到求救聲跑出去揮趕時,狡猾的松鼠已經得逞,一溜煙跑走了!

兩次遭襲失蛋,警覺的藍鵲家族悻悻然打包離開我家大樹。松鼠沒有再來,樹下不再有青蛙、蜥蜴、蛇的殘骸碎骨,綠繡眼和麻雀也回來了。院子恢復昔日的安靜和清潔,我以為藍鵲們找到一個更隱密安全的窩,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生命變化難料,今年三月初,牠們成群結隊又來築巢,而且比去年早了兩個多月。也許擔心松鼠事件重演,牠們的新家比去年築得高,幾乎是在香楠木的最頂端,我們稱它是「香楠旅館」。我們一家有著歡迎老友回來的喜悅,也再度感受著蜥蜴、青蛙、小蛇等等小動物殘骸落地的無奈。不過我們還每天切了木瓜放到樹上,算是「香楠旅館」奉送的水果點心。

那陣子我家人來人往很熱鬧。一晚我們在庭院燭光晚餐至夜深,第二天上午才整理善後,藍鵲們從樹上衝下來,豎起頭上的羽毛在我身邊飛來飛去嘎嘎叫,似乎是警告我停留太久,侵犯了牠們的隱私。又過一天,我們在樹下打掃那些動物殘骸,大概因為距離鳥巢更近,藍鵲們幾次想來叮我們的頭。這種被警告的感覺雖然不是很舒服,但牠們對家園和家族成員的守護,確是讓人感動。好在,可惡的松鼠今年沒再來騷擾了。

荒野協會的鳥類專家陳勇明先生,去年知道我家有藍鵲後,即定期帶著長鏡頭來觀測拍攝。這回他很高興告訴我,藍鵲寶寶可能有三隻以上呢。他教我聽寶寶的聲音,我拉長耳朵屏氣靜聽,果真聽到低微卻又清脆的叫聲,一時好興奮也好感動。

陳先生不但拍到寶寶張開嘴讓媽媽餵食的畫面,也拍到牠們幫寶寶清理肛門,把巢中排泄物帶走。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感情,讓我更了解牠們對幼鳥的愛和照顧,感動之餘也油生了尊敬之情。


那窩藍鵲寶寶雖然沒有受到松鼠騷擾,卻也未能全部平安長大。陳先生來後不及一周,一天中午我們發現泳池中有一隻淹死的藍鵲寶寶,下午又發現了一隻;到了黃昏,聽見狗叫的聲音有異,衝出去一看,哎呀,我的愛犬賈寶玉口中含著一隻寶寶驚叫連連!我們迅速從寶玉口中救下寶寶,把牠送回樹上,焦急的媽媽就把牠帶回去了。但是,天黑以後,又有一隻寶寶掉下來,可能比較瘦弱,落地就摔死了!

一天之中,三隻幼鳥夭折,我除了傷心,也擔心牠們是否感染了birdflue,趕緊請陳先生來看看。他觀測後告訴我,巢裡還有四隻寶寶,原來牠們今年生養了七隻新生命呢。陳先生安慰我說,幼鳥在學飛的過程中常有意外,不可能全部通過飛翔訓練;三隻夭折的寶寶是難得的標本,他會送到鳥類協會去讓他們做研究。

第二天,我們趕緊去買了紗網蓋在泳池上,以防寶寶掉下來又被淹死。為了擔心「賈寶玉事件」重演,也把五隻狗狗關到後院去了。賈寶玉自是一千個不情願,頻頻吠叫抗議,我也只能對牠說:忍著點,人家可是國鳥喲!

為了讓藍鵲寶寶有個安全的臨時學校,忙到中午過後總算大功告成。我倒了杯水,正想在客廳休息一下,卻見一隻寶寶天不怕地不怕的溜到院子裡!喲,牠已經知道這是牠的學校啦。左看看,右看看;往左走兩步,往右走四步;停一下,又快速往前走,直直走到客廳門口。「香楠旅館」的爸爸媽媽們一時嘎嘎齊鳴,聲音透著緊張和嚴厲,似乎在警告、指責這隻寶寶太不知輕重了:「如果被人抓走了怎麼辦呢?」——我想起孩子們幼小時,如果做出什麼面臨危險的動作,我也是要警告、斥訓他們的。

我們的客廳門有一部分是毛玻璃,我從裡面看出去,只見一個大約十五公分高的黑影子,似乎信心滿滿、目標清楚的直直走過來。牠走向這道門,是有什麼目的嗎?我一時緊張起來,好怕開了門會嚇到牠。牠那堅決的黑影子定在那裡,讓我直覺那是一個按鈴的動作,於是輕輕的小心開了門,對牠說:「歡迎!」並朝著大樹頂端說:「Hi!爸爸媽媽們!請一起來!」

說完我才想起,如果牠們真的一家子飛進來,我是該去拿相機拍照呢,還是該戴上鋼盔護著我的頭?說不定牠們一衝進來就怒氣沖沖來啄我啊。好在鳥爸爸鳥媽媽們不接受我的邀請。但牠們在樹上虎視眈眈,嘎嘎叫聲越來越大,分明是在告誡我不可以輕舉妄動!於是我朝牠們大聲說:

「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牠的!」

那隻小寶寶剛長毛,一身灰黑,翅膀已經出現寶藍色,一雙長腳顯得特別醒目。牠就在門廳直直站著,沒什麼表情,一動也不動。但是我一走動,牠的頭就會跟著轉動,似乎已懂得觀察我呢。

二十分鐘過去了,我和寶寶就這樣靜靜對望著。來者是客呀,我還不曾如此和客人無聲對望這麼久呢。我去拿瓜子來招待這個貴客,牠卻無動於衷,仍是動也不動。好傢伙,你一出生就這麼酷啊,那切成絲的雞肉總該合你的口味吧,牠也依然不動如山!藍鵲爸爸媽媽們大概知道我在招待貴客,嘎嘎的叫聲忽然停下來了。

怎麼辦呢,寶寶?你有什麼話要說?或者有什麼指示嗎?

發表於 : 2007-12-26 , 22:25
紫蝶兒
看著牠那昂然而輕快的姿態,我既激動又感動,「翅膀硬了」四字,如刀割一般的在腦海旋繞不停,眼淚潺潺而下……


我過去想抱抱牠,牠卻張開翅膀作出抵抗之狀:「不要來碰我哦,我要飛囉。」我猜那個動作是這樣的意思,但牠其實還飛不起來。我順手幫牠轉了個方向,牠彷彿想起該回家了,朝著原來的路徑筆直的走回去。

親鳥們看到牠要回家了,一起發出欣悅的嘎嘎聲,彷彿在拍手歡迎倦鳥歸巢。我將牠抱上樹幹,牠就一跳一跳的跳回「香楠旅館」了。

到了黃昏,又有一隻體格較小的寶寶到了地面,一跳一跳的張著翅膀,往泳池的方向走去。雖然泳池已經蓋了紗網,我還是很擔心的看著牠。只見牠突然停下腳步,似乎在想牠的下一步。很快的,牠再度張開翅膀,跳了一下,又一下,試著飛起來,看得出牠的目標是泳池邊緣大約六十公分高的台子。不過沒成功,剛起飛就掉下來。過了一會兒,牠又跳,跳,飛,只差一點點就要飛上去,最後卻仍掉下來!但牠不氣餒,停了一下再度跳,跳,飛;哎呀,這次終於成功了,我好興奮的為牠鼓掌叫好。飛上台子後,牠停了一下左右觀望,然後看著大樹頂端的家,再度揚起翅膀,一鼓作氣飛回去了;要回家對爸媽驕傲的報告:「我會飛啦!」

看著牠那昂然而輕快的姿態,我既激動又感動,「翅膀硬了」四字,如刀割一般的在腦海旋繞不停,眼淚潺潺而下。

過沒幾天,翅膀硬了的牠們離巢而去,賈寶玉和牠的狗兄弟們才又爭回前院的地盤。


牠們走後,陳先生告訴我,藍鵲家族今年可能二度來築巢下蛋,我半信半疑的等著。七月底,我陪大女兒姚姚在舊金山上課,我的丈夫Kris在電話裡告訴我,陳先生說得沒錯,藍鵲一家真的又來築巢了,而且這次來幫忙照顧的親戚更多啦,似乎三月出生的哥哥姐姐們也來共襄盛舉,真的應驗了繁殖期合作照顧的美德。

八月中旬,氣象局發布中度颱風聖帕要來,Kris擔心幼弱的寶寶們經不起風雨吹襲,掉下來摔死,特去訂製了兩大張紅色的透水帆布,像大吊床懸掛於樹的下端。風雨漸強,寶寶們緊抓住樹枝哭叫,爸媽們也不知如何幫寶寶們避開颱風浩劫。後來風雨實在太大了,Kris扮演藍鵲的消防隊員,不顧一切爬上樹,把兩隻寶寶救下來,暫時放進屋簷下有通風孔的烤肉櫃躲避。風雨小一些的時候,慌張的父母飛到櫃子邊繞來繞去,彷彿來對寶寶說:「不要怕,我們來陪你們。」

暴風雨過後,Kris打開櫃子門,把寶寶放回樹上,藍鵲爸媽高興的在樹上迎接。那張吊床仍懸掛樹上,成了牠們的遊樂場。我的兒子小元在電話裡告訴我,兩隻寶寶中有一隻特別調皮,喜歡表演特技,常常在樹上跳呀跳,做幾個高難度的馬戲團動作,然後掉到吊床上再爬起來。

看著藍鵲寶寶翅膀變硬的成長過程,心頭感慨油然而生。想想牠們在野地裡物競天擇,要面對多少生存條件的挑戰,翅膀未硬的幼鳥,存活的過程尤其艱辛。我雖然不能像爸爸一樣有一大片草莓供養藍鵲家族,至少有一棵大樹讓牠們築巢生養下一代,協助幼鳥們安全的學習飛翔,成長為可以自立覓食的成鳥。這整個參與的過程,豈不也是「人身難得」的機緣,責任,以及福分。


鳥學飛翔,人學走路,都是為了生命的自立。搖搖擺擺的學習途中,當然需要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我的大女兒姚姚,是在台北的國父紀念館學走路的,因為那裡面不能行駛汽車,比較安全。就在藍鵲家族今年二度來我家築巢生養的暑假期間,要不要讓即將升大二的姚姚有一部車,也讓我與Kris面臨了女兒翅膀硬了的轉折。

姚姚在休士頓讀大學。Kris一直不願意讓她有車子。我雖然很早就開車,也了解在那好似沙漠的休士頓沒有車等於沒有腳,但是想到她有車以後,可能像翅膀硬了的藍鵲完全自由自主,就很自私的也不願她有車。不過,今年暑假,為了她的健康,我們的態度改變了。姚姚從小有過敏體質,今年暑假又去測試過敏原,發現包括紅肉等許多東西都不能吃,決定以後只吃魚類和沙拉。而學校餐廳供應的大多是牛肉等等含過敏原的食物,如果有了車,她就可以去買她能吃的東西回來自己煮。何況,學校放假的日子,同學都走了,沒有車也等於監禁一般。經過這一番衡量,我決定為姚姚去向Kris說情:「就把我的老爺車給她用吧。」其實,我真正想向Kris說的,不只是過敏原與車子的問題,而是我們這個女兒,已經「翅膀硬了」!

我和姚姚花了四天三夜的時間,由舊金山開著我的老爺車到休士頓。這也是我最後檢驗她的翅膀是否真的硬了的刻意安排。我像個嚴格的駕訓考官,只要她頭沒回,習慣不好,就像鸚鵡一樣的說,「頭一定要回!」「不要快!」「小心!」

那一路上我倆天南地北的聊天,共同回憶著她的過去,也聊她的未來,課業,環保,政治,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劇本,以及朋友,家人,男人……我竭盡所能的想一口氣告訴她什麼是好男人,要怎麼選未來的丈夫,希望把我所知道最好的都告訴她,提醒她要注意的種種。最後,她下了結論:「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找到像爸爸這麼好的男人。」她還很洩氣的說,她大概不會想結婚,因為她不能忍受男人不像爸爸那麼好,或是男人比她笨,「乾脆就不要結婚了!」

糟糕,這還了得!趕緊轉移話題!

於是我又花了大段的時間跟她宣揚傳統中國女人相夫教子的道理。好的伴侶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定也是相互成長的。像她爸爸,結婚前租屋在外,幾乎不回家陪父母過節,還說了一句「有不動產會阻礙我的自由」這樣的名言。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有了房子,還開建築設計事務所,為許多人的不動產服務。我們結婚前,母親來巡視他租的公寓,看到自己女兒小鳥依人無怨無悔的偎在他身邊,只好嘆口氣說:「洗衣機你總要買吧!冰箱也換個有冰櫃的,否則半夜餓了沒東西吃呀!」

我倆結婚後,是從那樣的自由瀟灑,一點一滴慢慢建立了「家」的概念;從只養一隻狗的YAPI到擁有三個孩子的熱鬧家庭,我們的「家」,終於茁壯了……

我也告訴她,夫妻之間是從兩個不同的環境與概念,慢慢相互影響縮小距離的。如果天上掉下一個十全十美的,那往後還有什麼戲好唱了呢!我媽當年也不可能知道她以為會受點委屈的女兒,後來也終於擁有了冰櫃等等電器用品!所以,知道怎麼找個有品德的男人最重要,其他都可以留在將來一起打拚,一起成長。但是,女人要「做到」的事情種類比男生多,一定要勤快才能應付撲面而來的種種生活枝節;當妳有了勤快的習慣,自然會有條理分明的個性,過日子也就容易多了。

不過我也再三提醒我們這位小女強人,能幹要收起來,別露在外面把先生給淹沒了,「有些女人是能幹容易溫柔難呀!」我把我的裹小腳道理告訴她:將來有了孩子,千萬別讓先生背那種軟質的車棉尿布包,「因為那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在外面要帶兵打仗,不可以被瑣碎的家務影響了氣質。而且,男人的氣宇軒昂也不盡然是天生的,大部分還得靠後援部隊的整齊,使他能夠比別人有把握,走起路來長風的。妳想要有位妳小姐服帖的另一半,端看妳自己怎麼培養了,或是端看妳自己怎麼收斂自己了。否則就算妳找到一個如妳願比妳強的男生,而妳跑得這麼快,他成長不夠妳快,妳大概沒多久也會乏味的。

我萬萬沒想到,在我的女兒翅膀硬了要飛走的前夕,我急切嘮叨的,居然是這種古老的三從四德話題!跟我母親當年告誡我的一樣,居然一點進步也沒有!當年我只覺得落伍,八股,不可思議,因為男女本來就是平等的呀!沒想到幾十年後,我會用同理的心情,想塞入女兒羽翼中的,盡是前人流傳下來的老話。也許,不管世界有了多大的變化,中國女人的傳統還是根深柢固的在我們血液裡吧?


平安抵達休士頓後,我坐飛機回舊金山,在機上感慨得哭到不成人形。隔壁的旅客與空中小姐都來安慰,以為我發生了什麼大事。知道我是為了女兒,反而嘲笑我,說妳女兒離家上大學已經第二年了,妳這個做媽的怎麼還不能適應呢?唉!他們哪知道,我想起了藍鵲寶寶「翅膀硬了」;想起牠們離去的畫面曾經如刀割一般劃過我的腦海!姚姚成長的幻燈片,也一張張依序在腦海放映,每一張停格的畫面底端,都有那藍鵲優美自在展翅高飛的剪影。他們哪能體會,從我眼裡不斷溢出的淚水,難以抑制的,一滴滴交融的,都是做母親的喜悅、焦慮,以及無限的思念! 


【2007-12-25/26/聯合報/E7版/聯合副刊/任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