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門雪先生辨治特色初探

[懸壺子]

《程門雪先生辨治特色初探》(資料來源 : 北京中醫網站)
文　梁豐　南京市建鄴區中醫院醫師
　　梁明達　南京市浦口區中醫院醫師

以下節錄自新醫藥周刊第２０３５期
《程門雪先生辨治特色初探》

（一）明晰症狀之由來
程門雪先生辨證精細，表現在他對一個症狀，或多個症狀之緣由，均能辨之清楚。
‧氣喘而見喉中痰聲漉漉者，是由於痰阻咽喉，氣道不利，呼吸之氣出入，觸之痰涎而作；
‧患者痰鹹，症屬腎虛，乃腎水不攝，津液上泛之故；
‧病者面黑，是兇危之候，為腎之臟色外露的大敗之象：
‧偏頭痛而發於春者，是風邪夾熱上壅所致。
‧肢麻頰喎，誠可昭示風痰已襲於經絡的類中現象；
‧心悸脈象細軟而非弦數，舌苔膩白而不紅絳者，顯為腎之陰陽兩虛，水濁停留之徵；
‧胸背發冷而見嘔吐泛惡、頭眩目倦等症者，皆為痰濕水飲內停胸脅使然；
‧脅痛右其，脈弦而緩者，誠屬肝氣犯肺絡，久痛入絡所致；
‧經行色黑有塊，乃為氣滯血瘀無疑；
‧帶下兼行腹滿、胸悶、納少等症，均為脾濕作祟故也。


（二）判明病邪之何在
程門雪先生辨證精細，還表現在他對病邪之主屬、所犯部位，辨不含糊。

‧咳喘，認為疾多白沫，屬於寒飲；兼見口苦，是內有伏熱；咽間緊窄，是風寒外束、疾熱壅阻、肺氣不宣之故。
‧辨頭眩之證，認為胸悶苔白、肢冷少溫、脈形濡小，為濕濁中阻、陽不四布、清陽下升之過。
‧辨脅痛之證，認為雖歷六年之久，但苔膩溲黃，脘脹、脅痛頗劇者，顯示濕熱仍盛，瘀積在裡
‧辨濕痢之證，認為痢疾久延，而仍瀉稀者，亦屬寒濕之證。
‧辨頸項疾腫脹屢發之雜症，認為是陰虛之體，肝經氣火鬱結，逆犯於肺，煆爍津液為痰，結於頸項、腋下而成。
‧辨手足麻痺，認為若邪在經絡，其入尚淺，故僅有麻木不仁之症。
‧辨痛經之病，認為經行腹痛，嘔吐陣作，乳間結核柜痛，少腹作痛，口乾煩怒，是寒與血交凝，鬱與疾相結。
總之，寒、熱、濕、疾、火、鬱、瘀之邪，孰之為祟？


（三）洞曉多因之雜合
病之生成，可為多因雜合，病機複雜，症狀多樣，如同人面。程門雪先生對此悉能洞之透徹。

‧辨心悸一病，據其心悸不寐，析為心陰虧虛，緣於煩熱汗出，判為肺虛有熱，從而指出該病以體質陰虛為主;
‧頸項癭痰為肝經氣火有餘
‧白帶過多是帶脈虛餒而有濕熱下注。
‧辨少腹弦痛一病，基於弦痛偏左，辨作肝氣失於疏泄，乘犯少陰之經；喜溫喜按，小便頻數、腹痛、而無濕熱下注之象，以及因勞累而復發等症。
。辨痿躄一病，據右足痿軟痠楚，不便步履，溲黃咽乾，脈細左沉，舌苔黃膩等症，而綜合析之謂：本例病因，既有肺胃陰虛，失「肺朝百脈」和「陽明主潤宗筋」之功能；又有肝腎陰虛，精血下足，筋骨失其濡養之原因，再有復加濕熱流注於下，浸淫於筋骨，筋骨縱弛而不用之緣由。
‧辨老年膏淋，他云：溲頻，澄腳如泔，上沬如油，溲時刺痛，夜眠不安，神疲乏力，胃納不馨，其病機為氣虛腎虧，濕熱下注，膀胱宣化失司之故，並進而判斷：年高氣墜，也有勞淋之象；然而本例之濕熱猶盛，不應無視，本例辨證當為虛中夾實，偏執一因，實屬片面。
‧辨成年疝瘕，他日：少腹痞塊撐脹，痛下可忍，小溲苦少者，是厥氣失於疏泄之氣聚，脾虛不運之濕積，腎陽虛衰、陰寒下勝之寒襲的三因為祟。
‧辨產後五旬蓐勞之病，他謂：其症嘔吐呃逆，不能納食，是胃氣下能和降；大便泄瀉，是脾虛運化不健；內之心悸不寧，夜不安寐，外之表虛自汗的心液不斂，是心氣之不足，心營之衰少。


（四）明鑑真偽之要害
‧辨浮腫之病，他認為雖有失眠多夢，而辨之無烘熱煩躁之象，加之頭眩眼花、汗出畏寒、脈濡諸症相應，故探得真處：氣血虛弱。
‧辨胸背冶之證，他認為舌質不紅不乾，舌苔白膩而潤，乃是溼在三焦，而以上中二焦為多，從而對口燥無津一症，一針見血：乃寒濕痞阻，津液不升之故，純系假象無疑。
‧辨咳喘之證，他據口糜、舌尖痛、牙根浮動、舌光絳等症，認為此證係腎陰不足，陰不斂陽，虛陽浮動，升越於上之故，從而以自身的深切體會，告誡讀者：此種陰虛為本，虛火為標的假象，在辨證時很易引入歧途。
‧辨慢驚風證，他認為本例假象甚多，如昏迷、角弓反張、口目焦裂出血、舌尖紅等，急驚風或熱病動風均可見之，易於引人人惑；故啟迪讀者應找其主要虛象，如露睛、面色蒼白、肢冷、脈細微欲絕等，再參考前醫用養陰藥則大瀉不止，用溫補藥則角弓反張更劇之結果，從而一語中的：此病係由外感內傷各種原因，遷延日久，而轉成脾腎陰陽兩敗之證。
由此可見：病情複雜，真假互見，一經程老明鏡高懸，具廬山真貌則大白於天下！


（五）此類證型之涇渭
《程門雪醫案》之辨證最大特色：是將同類疾病列於一門，雖未明言為證型分類而
設，然實質上已盡收此類證型涇渭之功，對讀者提高臨床技能，無疑大有裨益。
‧如辨不寐之病，書載五例。
例一：程老憑胸悶噫噯，納谷不香，斷為「胃不和則臥不安」，並指出胃不和者，係包含胃有濕熱、痰濁、積滯以及肝胃下和等，不可盡拘《內經》半夏秫米湯證一說；
例二，程老據心悸膽怯，苔膩，脈象濡滑，判為氣血兩虛，心氣不振，痰濕阻鬱。
例三，以夜半發煩，辨為陽不入陰，又以納呆，脘中不舒，泛泛欲惡，視為肝氣
犯胃、胃失和降的兼有之證:
例四，以心悸不寐，頭眩耳鳴，肢脹諸恙，辨證為本病其本是由腎水之虧，以致心火失濟，肝膽失涵；
例五，以不寐已久，口苦、舌部麻辣，後腦熱、時痛，及耳鳴、夢遺等症，診斷為心腎不交，陰虛陽擾之故。
‧辨泄瀉之病，病選四例。例一，以小便不暢，苔膩，脈濡，謂之此乃濕瀉之確據；
例二，以寒熱吐瀉、汗出肢冷、來勢急猛等症，警示：素虛之體，表裡病，奪液過多，有厥脫之危；
例三，將能食便多、形寒，作為辨證之要，析之：病在脾，脾失健運，腸腑不厚，氣不固表使然；
例四，以泄瀉而腹中氣竄，有急迫之象，牙根腫痛，脈象虛弦等症，辨之：乃肝脾不和，虛火炎上，氣濕熱滯未清之故。
‧辨口疳之病，書舉三則。例一，舉其苔膩痰多特徵，昭示：內有痰熱、濕熱；
例二，著眼咽痛、舌根疳痛，判明：氣火炎上，重點在心、肺、胃；
例三，摭取口舌疳瘡之要，明晰：熱在陽明胃、腸。聊舉三病，可以足徵：程老將「同病異治」這一千古名言，詮釋為其關鍵之處，乃本於症、因、病機各異，堪謂洞中肯綮！


（一）崇本開新用經方
經方歷經數千年之檢驗，療效肯定，乃鐵的事實，因而年移代革經久不衰，充分顯示無限強大的生命力。程老熟諳斯道，立足繼承發揚傳統醫學，敢用經方，善用經方，堪為吾輩之楷模。
手執一方，胸有萬變。以程老擅用小青龍法例之。他宗尚《內經》，「辛生肺』，「用辛瀉之」，「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之旨，以麻黃宣肺達邪而委以主藥；視寒邪多少而定奪桂枝之去留；取五味子酸以斂其肺體，乾姜、細辛之辛以助其肺用，一張一斂，利其開合，助其驅邪之力，而命五味、細辛、乾姜必用。
或有醫謂，程老亦有只常用五味、乾姜，而棄細辛不用者何？殊不知程老制方之妙：他時常將乾姜和五味同搗，使五味得姜之辛，不致酸收太過，姜得五味之斂，也不致辛溫太甚，可以互相制約，故而亦有細辛棄之不用之時。
或有醫慮五味酸斂，安能不閉邪？殊下知程老經驗證明：方有麻、桂、姜、半和細辛等藥同用，辛可勝酸，未見有斂邪之弊。
或有醫云，程老用細辛、五味、乾姜三分、五分，是否病重藥輕？殊下知此乃程老宗尚《內經》，因其輕而揚之。及前賢「上焦如羽，非輕不舉」之學故也。
或有醫懷麻桂合用有過汗之虞而畏之、疑之、責之。殊不知程老有自己心得：若桂枝用量較小，而發汗力不大者，則無須用芍藥監制；若麻桂含用於喘家頭汗多之表虛之證者，則可加牡蠣、白芍以止汗，乃因桂芍同用，可益衛和營，本有監制汗多之意故也。另外，痰多白沫，兼有口苦之寒飲而有伏熱者加黃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