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與生命的降臨

[懸壺子]

橋與生命的降臨


　　在中國各地與橋有關的習俗中，橋樑往往被認為具有某種特異的生殖能力。我們發現有許多橋俗作用中，大都是基於它的此種內容，為了感染其生殖能力而展開的。那麼，橋樑何以會具有促進生命增殖的魔力呢？
一
　　正月十五橋樑節
　　也許與許多地方都有的在元宵節的夜晚出外“走橋”的習俗密切相關，在中國廣東省吳川縣的梅鎮，長期以來逐漸形成了正月十五的“橋樑節”。?
　　位於粵西鑑江下遊的梅鎮，於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人們都有逛“花橋”的習慣。這天，人們把梅鎮與隔海村之間的一座拱橋，裝扮成所謂花橋：橋上披紅掛綠，張燈結彩，或鋪蓋各色彩布，系上各色彩帶、氣球與紙花，並擺滿盆景，掛滿字畫。花橋上的紙花，一般認為是子寶的象征物，是專供晚上前來逛橋的人採擷的。據說，育齡婦女若採了白花，就可以生下男嬰；若摘了紅花，則可以生下女嬰。
　　在花橋的橋頭，還有擺攤賣“茨菇”的攤販，據說買了茨菇，也能夠生男孩。看來，設立這座花橋的目的之一，正是專供人們逛橋祈嗣。可以說，正月十五的橋樑節，在當地具有明顯的祈嗣意義。
二
　　橋與祈嗣
　　其實，向橋樑祈嗣，或與祈嗣有關的橋俗，在許多民族的民俗文化中都可以找到。以下是這方面一些頗為典型的事例。
　　在浙江一些農村，舊時有偷拔“橋樁”，用紅紙包裹，喬裝成嬰兒，送至不孕之家，為其祈嗣的習俗；還有在元宵節之夜“走百病”時，揀拾“橋磚”，企圖感染其生殖力的習俗。據徐珂《清稗類鈔?時令類》記載，從元宵節之夜至二月二之前，淮安有送子之俗，唯須取東門外“麒麟橋”橋堍上的磚塊，敲鑼打鼓地送到乏嗣之家方可，接受者則大喜過望，並懸其橋磚於床上。浙江省的金華、蘭溪、衢州、浦江等地，每年正月都有盛大的“迎橋燈”作用中。“橋燈”，實即龍燈，它分為龍頭與“燈橋”兩部分，其中燈橋由各戶農家湊成。在迎橋燈的作用中中，有接燈（丁）、分子息等與祈嗣深切相關的儀式細節的設計與表演。
　　中國各地元宵節前後普遍存在的“走橋度厄”習俗裏，常常伴隨有“摸釘祈嗣”之類的作用中。據抄本《宛平縣志》載，當地男婦率於元宵之夕結伴遊行、摸釘、過津樑，名曰“走橋兒”。另在河北寧強、福建莆田及北京、山東等地，亦有在走橋觀燈的同時，摸門釘以為祈嗣吉兆的民俗。雖說丁、釘、燈音同或音近相通，本來就內涵著求子的意思，但走橋伴以祈嗣，實亦引人深思。在廣東揭陽農村，元宵晚飯之後，人們多要爭先恐後地去“行頭橋”，亦即從一些彩門上採來樹枝和竹枝，帶回家來以為彩頭。行頭橋還常以婆媳同遊的方式進行，目的是希望來年能抱個男孩。
　　除前述的淮安麒麟橋與後文的酉水“求子橋”及常熟“廣嗣橋”等，在江蘇丹徒縣的仁和門外，還有一座“孩兒橋”，其石欄皆做孩兒狀、上海嘉定縣城內，過去也有一座“孩兒橋”，其欄桿板上也雕鏤了許多小孩；貴州都勻劍河上有座橋叫做“百子橋”；江蘇太湖過去還有“棗子橋”的傳說故事。它們多少都不同程度地分別與當地民間的求子作用中或祈嗣民俗相聯系。關於棗子橋，當地民間有魯班師傅以棗核化為橋樁的傳說，可我們知道，棗子因其諧音“早子”，在中國民俗裏是最為普及的象征子嗣的禮儀食物之一。

　　橋與祈嗣民俗相關的事象，並不只限於中國。在日本群馬縣多野郡中裏村間物部落，正月十四要舉行一種傳統的行事。其中有一個儀式，便是在村口一座小橋上懸吊一個頗為大型的男根，據說，旋轉男根待其靜止之時，男根所指方向的人家，就會因此而獲得子寶。?另在日本宮島的“反橋”上，於一顆擬寶珠上銘刻的一段文字，也表明了其為子孫繁昌及為息災祈願而營建此橋的動機。
　　關於橋樑與祈嗣間的聯系，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在不少民族或文化的民間信仰中，孩子來自神授，而橋樑則是神域與人間的聯系紐帶。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人們之所以向橋祈嗣，乃是因為他們相信嬰兒的靈魂是沿著“橋”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惠西成、石子編《中國民俗大觀》（下）62－64頁，廣東旅遊出版社，1988年；劉志文主編《廣東民俗大觀》558－559頁，廣東旅遊出版社，1993年。
語見四川古藺宏濟橋之楹聯。
獲原秀三郎著《圖說日本人的原鄉》（日文）78頁，小學館，19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