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生懂一個道理

[go2007]

【王竹語作品◎尋找一首詩】
　
25. 花一生懂一個道理


法國總統柯迪（René Coty，一八八二〜一九六二）到巴黎參觀畫展。看得津津有味，若要評論，似乎也能頭頭是道。

「總統先生，」隨行記者忍不住問：「這些藝術你都懂嗎？」

總統嘆了一口氣，緩緩回答：「我現在才知道，不必每樣學問都知道；不過，我花了一生才懂這個道理。」

「花一生懂一個道理」的，還有徐陵（西元五○七〜五八三），在梁代，他曾為東宮學士，對梁朝情感頗深。陳滅梁後，他又入陳為官，在他心中一直有飲恨和自愧，與日俱增。現在，他老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來看他的〈別毛永嘉〉，對一位後輩，說自己花了一生，到底懂了什麼道理：

願子厲風規，歸來振羽儀。
嗟餘今老病，此別空長離。
白馬君來哭，黃泉我詎知。
徒勞脫寶劍，空掛隴頭枝。

希望你砥礪名節，有朝一日，為人表率。垂暮老人，語重心長，其言也善，即便你日後奔喪，我地下可知？你縱有「季札掛劍」的風雅誠信，我可能已長眠，無法領你的好意。

一生懂一個道理，代價不可謂不高。但如果這個代價讓人生有所覺悟，餘生有所不同，倒也值得。但是，欲追春天，花季已過，欲觀潮水，風浪俱息，付出代價後，滄海桑田，人事全非，徒留憾恨。人生代價，有時真令人不勝欷噓。一般而言，代價有六種特性：

第一，不保證性。
睡在地上的人永遠不用擔心從床上掉下來。如果不付出代價，當然一無所獲，但是一般人總以為付了代價，一定至少會有一點點收穫，這並不正確。我相信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驗：「付出代價，不一定有所獲得。」代價的不保證性，由此可見。

第二，無比例性。
不是付出越大代價，得到的報償越大。再怎麼辛苦撒種，一場洪水就會一無所有。努力和成就常常不成比例，世間的戲謔和諷刺，不公平和沒道理，莫此為甚。期待付出多少會收穫相當的比例，常常會伴隨失望。

第三，代價可能讓你後悔。
就算只有付出一點點代價，得到的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多，你還是有可能後悔曾經付出那樣一點點的代價。無論報償是什麼，無論報償多麼超過原本的期待或付出，我們都可能後悔去付那原先自己慶幸付出的一點點代價。

第四，代價總是令人懷疑。
尤其在付出極大代價後，就算如己所願，自己也會懷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更何況在付出極大代價後，非己所願，自己只會更加失望。失望是生命的學習必然經過的，但這並不表示失望並不痛苦。

第五，代價是接二連三的。
你以為已經為某事付出代價，學到教訓時，代價卻接二連三，沒完沒了，讓你痛不欲生。沒有一件災難會平白無故發生。這不是你的錯，人生總有許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命運」就是看準了人會屈服，所以苦難才會不斷得寸進尺。

第六，就算是已經因為錯誤而付出代價，下次還是會犯錯。
就算為了某個錯誤而付出代價，你還是會──不管有心或無意──再犯一次錯，結果是你必須再付出一次相同代價，甚至更多的代價。這種錯誤循環令人痛苦，錯誤不該重演，但人類的本性卻易於偏向讓錯誤不斷重演。

如果上帝要人後退的話，祂就會使人腦後長著眼睛。我們當然無法改變過去的事，但是我們可以把握現在的日子。不管代價為何，不管付出多少，不管值不值得，都要繼續往前走。

當然，一個人沒有必要每件事都要會的。

【王竹語作品◎尋找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