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go2007]

【王竹語作品◎尋找一首詩】

10. 一個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有人和法國名將戴高樂（Charles Andre Joseph Marie De Gaulle，一八九○〜一九七○）一起在公園散步，看到一對熱戀中的年輕情侶，卿卿我我，濃濃愛意。他用充滿羨慕的口吻說：「還有什麼比戀愛中的青年男女更幸福的？」

「有，」戴高樂緩緩的說：「牽手的老年夫婦。」


馬克．吐溫認為：「沒有一個男人或女人了解完美的愛，除非他們結婚二十五年後。」四分之一的世紀，見證了什麼，也摧毀了什麼；但我總認為：只有當你真正了解愛情，你才能真正感受愛情；只有當你真正感受愛情，你才能真正享受愛情。

來看另一場景《詩經．鄭風．女曰雞鳴》，描述的似乎是較年輕的婚姻生活畫：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妻子說：「雞在叫了。」丈夫答說：「天還沒亮呢！」

妻子起床，看了看四周，夜色迷茫，群星燦爛。又說：「鳧與雁將要飛出，你快去獵牠們。」

「好，我射中牠們後，我們一起享用吧！喝酒祝賀我們白頭偕老！彈琴助興，安樂美好。」

「我知道你喜歡玉佩，等你回來，我送你玉佩，一如你的個性，溫潤內斂。報答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張愛玲說：「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孔百瘡的。」在千孔百瘡共同生活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甚至六十年後，無須言語，眼神交流，一個動作，已知對方心意。只剩寧靜，任何彈孔爛瘡都不足以讓兩人受到傷害了，這，就是老年之愛。

分享另一段我在大學時期所記錄的一段老年之愛：

她生病了，他來看她。床頭的病人資料寫著她八十一歲，他的年紀呢？他臉上的皺紋和滿頭白髮已給了我答案。

他行動不便，一步一步地走到床邊，手扶著床，慢慢地坐下。一句話也沒說，用微微顫抖的手，拿出一個熱水保溫瓶，用手握住瓶蓋，慢慢轉開；再用雙手將瓶身微微傾斜，慢慢倒水；水灑了，但他輕輕拿著瓶蓋，伸手往前，示意要她喝些溫水。

她原先躺在床上，身微向右傾，左手撐在床上，右手肘頂住，雙膝微彎，左腳努力蹬一下，半坐而起；他右手持水，左手伸出去拉她的右手，努力往自己身體一拉，她坐了起來，慢慢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將水接過喝了。

我可以想見，六十年前，他們新婚的甜蜜喜悅；五十年前，他們有了孩子後的壓力和負擔；四十年前，他們共同攜手共渡中年危機；三十年前，他們有了第一個孫子的歡樂和滿足；二十年前，他們步入老年後的相互扶持。

她輕輕咳了一聲，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塊麵包，還是顫抖的手，還是慢慢的，他把塑膠袋拿掉，撕了一小塊，用右手餵她，她伸出左手，握住他那顫抖的手，將嘴湊上去，把麵包吃了，一口一口的，慢慢的。

我想，他們將兩千多年前《詩經》中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理想，做了最動人的重建。這樣的畫面，新新人類的戀情中找不到，這樣的深情，新新人類不懂，這樣的一路相伴始終無怨無悔，新新人類無法想像。

麵包吃完了，兩人端坐凝望，相對默默無語。凝望中，時間凝住，對他們而言，一切都凝住，一切都有意義，一切都無意義，他們自己就是意義，他們自己創造了意義。

最後的畫面彷彿電影裡的停格，停格後的畫面像極了一幅油畫：背景光線，人物的線條，臉上的表情，表情裡的深情，那是美的畫面，那是我最難忘的一對情侶。

告訴你一個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女人越老，越聰明、越性感、越棒。

【文章來源◎王竹語作品◎網路轉寄】